一提到工业饲养的速生鸡,人们想到的就是激素、转基因、抗生素滥用,宁愿花大价钱买散养的土鸡也不愿意买工业饲养的肉鸡,工业饲养真的有那么可怕吗?我们要想吃的安全健康,到底该吃什么鸡。
如果我告诉你,有一种常见的肉鸡,只要45天就可以长成,而且还特别肥壮,你会怎么想?
还不止是长得快,这种鸡一出生就是在养殖场里,一辈子都没有自由地在田野里奔跑过,而且从来不吃小虫和蚯蚓,都是吃饲料长大的。为了防止这种鸡生病,养殖厂还会给它们喂各种药,甚至还有抗生素。
现在问题来了,这种鸡要比普通家养的鸡便宜一半以上,你买不买?
别说买了,白送很多人可能都不吃。一提到速生鸡,人们想到的马上就是工业饲养不健康自然、抗生素和激素滥用危害人的健康、基因突变直接导致物种灭绝……总之,关于工业养殖肉鸡的恐怖“内幕”还有很多,但其实你知道的这些“事实”都是错的。
速生鸡不是靠激素
2012年,央视曝光称,一些养殖户用抗生素、激素等催肥肉鸡。从30克的鸡苗长到5斤只要40天,大的能长到六七斤。这些鸡都被供给肯德基、麦当劳等快餐企业。
听起来很吓人,但实际上,并没有任何研究表明,激素能让鸡生长得这么快。尽管国外有研究表明,使用雌激素可以改变家禽的脂肪分布,让公鸡积累更多的脂肪,但它的原理是增加公鸡长膘的时间,而不是让小鸡一下子长成大鸡。而且根本不需要打激素,直接阉割也有同样效果。
2017年9月28日,安徽巢湖市,专门给动物阉割的骟匠正在阉割一只鸡/视觉中国
按照中国《兽药管理条例》的规定,在饲料添加激素类属于违法行为,正规的养殖场都不会这么做。事实也是如此,2010年底,中国畜牧业协会对北京、上海、广州的鸡肉进行32种激素检测,也未检测出任何激素。
用激素就能让鸡迅速长肥,那也太省力了。实际上,我们能吃到40天就长成的鸡,主要靠的是科学的选种育种。
比如,将含有矮小基因的肉种鸡和优良地方鸡杂交,培育的新品种将比本地鸡长得更快。我们的祖先开始养殖肉鸡时,这样的选种育种就在进行了,正是因为有一代代的改良升级,我们才能大吉大利,今晚吃鸡。
京海黄鸡成为我国《畜牧法》实施后首个通过国家级审定的鸡新品种/视觉中国
而且,肉鸡40多天出笼,在世界上属于正常水平。目前世界商品肉鸡大部分在42-48日龄出栏,最常见的是在45日龄左右。这一生长速度在国内也是被认可的,根据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于2005年修订的《商品肉鸡生产技术规程》,商品鸡7周就能长成,6周的标准体重即为2355g。
别看长得这么快,但其实它跟一般农家散养的鸡营养价值差不多。在干物质(就是除水之后有机物的重量)和灰分(就是去掉有机物之后剩下的重量)上,两者都没有明显的差别。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,长得慢的鸡蛋白质的含量会增加,而水分减少。
很多人觉得速生鸡没有家养的鸡好吃,但这也不是营养的差异。除了品种本来就有差别之外,还跟饲养方式有关。家鸡很多采用散养的方式,脂肪积累较少,鸡胸肉的鲜味和香味都会高于工业饲养鸡,但是在嫩度上就比不过工业饲养鸡了。
工业饲养更健康
工业饲养鸡还有另外一个骂名,就是不健康。在大家眼中,工业饲养鸡喂的都是饲料和药,不像家鸡喝着山泉水吃着青草小虫那么纯天然。
但要是真的比健康,散养鸡恐怕是比不上工业饲养的鸡。
在规范化的工业养殖中,鸡舍都有定期的清洁和消毒,小鸡也会检查、打疫苗、用药,因此生病和感染细菌的概率都会低很多。散养鸡看起来是在自由地呼吸空气,但也是在自由地接触细菌,出现质量问题的可能性还更大。
2018年8月26日,山东菏泽,散养鸡,看起来很美好/视觉中国
以弓形虫病为例,这是一种严重的人兽共患寄生虫病,对免疫功能低下者和孕妇危害尤其严重,可能导致孕妇流产、新生儿脑炎、智力障碍等。食用的肉制品如果有弓形虫,也可能感染到人。
2010年南京农业大学的研究显示,中国散养鸡群中都存在较高的弓形虫感染,平均阳性率为26.97%,有的省份高达40%以上。而工业养殖的鸡弓形虫感染率却非常低,比如无锡工业养殖鸡弓形虫感染率只有2.67%。
沙门氏菌病也是如此。在食物引起的疾病中,这种病最为常见。而它也更多地出现在散养鸡而不是工业饲养鸡身上。
2010年8月25日,美国华盛顿,善待动物组织成员向人们分发没有鸡蛋的纸杯蛋糕,以警示 “沙门氏菌”感染,提倡食素食,但其实工业饲养中沙门氏菌的感染率很低/视觉中国
根据2006-2012年广西鸡血清中沙门氏菌调查,大的养殖场中的鸡,沙门氏菌的感染率平均只有2.16%,而且近几年的感染率都呈现逐年下降的趋势。但在农村散养鸡中,沙门氏菌的感染率却达到了22.52%。
养鸡的过程中不是撒把粮食就好了,鸡生病了都要用药,工业化养殖和散养都是这样。但就算是用药,工业化养殖也会比散养做的更好。因为工业化的养殖场更有能力配备专业人员,即便是用药,也不至于用错滥用。
要想完全不使用抗生素和其他药物,也只有大规模的养殖企业才能做到。
2017年6月20日,在山东省日照市某智能化鸡舍,管理员正在查看鸡蛋质量。按照智能的养殖方法,不仅可以降低成本,还能不使用抗生素/视觉中国
理论上讲,要在养殖中不使用任何药物,就需要建立良好的养殖环境,选取优质鸡苗,再通过对环境的完全控制,切断病菌传播途径,杜绝感染源,严格控制温度、饲料、饮水。实验证明这种方法是可行的,但对环境的要求非常高,只有极少数资金雄厚的养殖场才能做到。
其他的一些方法,比如添加益生菌、接种疫苗等,价格也会比直接用药更为昂贵,因此还得靠大型的工业化养殖。
抗生素控制使用就不可怕
当然,速生鸡被指责并不只是因为在生病的时候用药,还因为平时就在饲料里加入抗生素,减少小鸡生病的几率,从而提高生长速率。
很多消费者于是认为,吃了这样的鸡肉就把抗生素也吃了下去。有的媒体甚至宣称,就是工业化养殖才导致了抗生素滥用。
但实际上,这些说法都站不住脚。
2014年03月13日,湖南省衡阳市,动物检疫人员在禽类批发市场取样抽检/视觉中国
在中国养殖业中使用抗生素本身就是一个合理合法的行为,只要规范使用就没有问题。在1999年,农业部就规定了动物食品中109种兽药的最高残留限量,抗生素残留量只有超过了安全限量,才会对人体健康产生危害。
而且,从1999年开始,农业部每年会对动物及动物产品兽药残留进行监控,在2017年检测的5738批畜禽产品样品中,合格5722批,合格率99.72%。药物残留的问题远没有一般人想的那么严重。
恰恰是工业化养殖能在尽量规范的情况下使用抗生素。
跟牛、猪等常见的大型牲畜比起来,在不同的地区国家,养鸡场抗生素使用量非常不一样,有的使用量非常高,有的则很低。
经合组织成员国的牛、鸡和猪中抗菌药物消费估算的后验分布/Global trends in antimicrobial use in food animals
到底该使用多少抗生素,合适的使用方法是什么,在很多地区之间并没有达成共识,也没有绝对标准。而工业饲养最大的好处就是,它有足够的资金和技术,可以为鸡的抗生素使用量确认一个最优解,既能达到抗生素的使用效果,又不至于浪费和滥用。
虽然很多国家不提倡在饲料中添加抗生素,但不用的话也会产生问题。比如丹麦在1998-1999年逐步淘汰抗生素促进剂(AGPs),在随后两年内,丹麦的治疗性抗菌素年使用量几乎翻了一番,而同期猪和肉鸡屠宰数量只增加了约20%。
1992年至2007年丹麦猪生产系统用于促生长(黑色条状)和治疗用(灰色条状)的抗生素的消费量/Changes in the use of antimicrobials and the effects on productivity of swine farms in Denmark
在禁用抗生素促进剂后,丹麦肉猪的死亡率也在五年之内不断上升,五年之后才开始有所回落。
不使用抗生素给小的散养户带来的压力和风险远超过工业化养殖场。大的养殖场还能在资金支持下承受偏高的动物死亡率,但对于小养殖户来说,每只鸡的成本都很高。反倒是小养殖户,在鸡生病时更可能直接用药。
所以,真的要吃的放心,自由奔跑的小鸡反倒是靠不住的。
真正的问题在哪里
不过,这并不是说使用抗生素完全没有问题。事实上,减少非治疗情况下使用抗生素已经是国际共识,只是要推行起来仍有很高成本。抗生素真正的问题不是你吃了鸡肉会产生耐药性,而是养殖过程中的使用和排放会让环境产生耐药性。
对不同养殖场的排放分析可以发现,养殖场在排放的废水和粪便中会有较高的抗生素残留,而这些废水在未经处理的情况下排放到水或土壤中,就会增加细菌的耐药性。
2011年环保部负责人称,保守估计每年至少有1/3以上的畜禽养殖粪污直接进入环境,规模化养殖企业的治理率不足20%。
2016年4月18日,陕西宝鸡,一村庄养猪粪水污染渭河,排放超标200多倍/视觉中国
虽然抗生素本身可以在自然环境下降解,虽然散养鸡也会排放出抗生素,但工业饲养最大的问题就是,单位空间内的排放太多,以至于自然环境无法完全降解,就导致了耐药性。
中国又是抗生素使用量最高的国家,根据美国国家科学院的估算,到2030年,中国畜牧业抗生素使用量将占全球的30%。到2030年,全球的抗生素使用量将增加67%,但巴西、俄罗斯、印度、中国和南非等国家,将增加近一倍。
这其实就是发展中国家的两难。一方面,抗生素的使用可以有效提高牲畜的存活率和生长性能,另一方面,它产生的抗药性又会让人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承受高昂的代价。
2014年8月2日,陕西商洛,养鸡场的沼气池能给鸡场供电。要想规范治理,还得靠工业化养殖/视觉中国
虽然农业部一直要求实施严格的兽药注册审批制度,对包括兽用抗生素在内的兽药实行分类管理,实施兽用处方药管理制度,限用存在安全风险隐患品种等,但对于很多小型散养户来说,这些标准都很难推进,也无法进行有效监控。因此,农业部也称,要推进标准化规模养殖,以减少养殖过程中使用抗生素和其他兽药。
所以我们只能说,要想吃的风味独特,当然可以选散养鸡,但要想健康放心,工业养殖鸡肯定更好,而为了用消费者小小的力量撬动环境安全,就选择那些少使用或者不使用抗生素的工业养殖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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