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秋诗会作品展： 黄阔登–《一轮明月照故乡》散文

一轮明月照故乡

黄阔登

农历八月， 故乡正是丰郁喜人的时节。

阵阵秋风把大地吹拂成一张烫金的请柬，盛邀人们前来收获。那粗壮的玉米棒子，露出金灿灿的一截儿，生怕别人看不见；再瞧那长长的谷穗，弯了腰，却尽力地摇晃着金黄尾巴，担心有人小瞧了它；你瞅那圆鼓鼓的黄豆，等不及了，四处摇铃召唤，真“显摆”；呵，风中摇曳的高粱穗儿，涨红了脸，就像支支火炬，呼啦啦热烈庆祝自己的成熟。

等大担小挑的秋粮入仓的时候，天上那轮弯钩月也被农人沉甸甸的喜悦屯得满满当当，变得满轮溢彩。月圆了，人也该团圆了。

老家院中有两棵老桂树，虬枝蟠叶，郁郁葱葱，中秋时节，桂花儿盛开，浓香盈鼻。尽管母亲念叨着“桂花香时月自圆”，可孩子们还是暗自心急掰着指头等待月亮快点变大变圆。

说起也怪，那段时间，月亮总是会忽然含蓄起来，三天两头躲在乌纱帐里不露脸，让人担心十五那天它会不会准时登场。

母亲倒不慌不忙，掐着日子，在某一天，提着竹篮到集市采购苹果、红桔、饼干、瓜子之类的水果点心，当然，还有必不可少的大月饼。回家，母亲虔诚地把它们放在一个大米缸中，盖上盖，嘱咐我们兄妹千万不能偷吃，否则“月亮娘娘”会不高兴的。到底按捺不住心中的荡漾，我们常偷偷将大缸盖揭开一点点，嗅嗅水果和月饼和着的甜香，惬意极了，心儿好似生出了双翼，轻盈地飞翔到月圆的那个良宵。

待到十五那日，早已迫不及待的我们，天未放暗，早早便在村头田埂上等候月亮出来。当月亮像新娘一样露出一点娇羞的面孔时，我们兴冲冲飞奔回家，把月亮升起的消息告诉母亲。正在摆盘准备“拜月”的母亲会拿出一两块饼干当作对“传令兵”的奖赏。

当皎洁丰盈的月亮高悬夜空时，各家各户便开始“拜月”了。家家门口放上一张桌子，陆续把自家拜“月亮娘娘”的东西摆到桌上，点上几柱香，清烟缕缕中，主人家口中念念有词，恭迎“月亮娘娘”的光临。家里拜月时，通常是母亲举起一盘桔子，父亲念道：“一家老少吉祥如意。”若是一盘苹果，便道：“男男女女平平安安。”最后，母亲举起月饼，朝月亮三拜，父亲会拖长声音朗声道：“全家团—团—圆—圆—”

拜月结束，全家人在院中围桌而坐。那个被念叨和嗅过不知多少次的大月饼，被母亲公正合理地分成几份，心中的盼望总算落到实处。

清辉如水，一家人听着菜畦里无名小虫的浅吟低唱，吃着月饼，嗑着瓜子，拉扯着闲话。我们一边倾听爷爷多年不变却依旧动听神奇的故事，一边仰望圆月，认真找寻故事中奔月的嫦娥、捣药的玉兔和砍桂的吴刚，还会拿出手帕，罩在眼睛上，朝着月亮望，有时还真能隐隐约约看到月宫中的人儿忙碌神秘的行踪。

暗香幽幽的桂花树，虬干披月，树下碎影斑驳，洒满一地。小伙伴们，在家吃过月饼听过故事，再也坐不住了，常三三两两相邀来我们家桂花树下玩“踩影子”的游戏。“月亮光光，照四方方，照着哥哥上学堂，照着姐姐洗衣裳，照着婆婆补裤裆……”大家互相追逐着，唱着，时而跑到月光下，时而躲在树影里。

当大人们还在谈论庄稼收成时，我们跑出院子去池塘边寻月。悬挂在树梢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池塘里了，晶莹剔透，如同玉盘，一时难分天上地下。月下的池塘明亮如镜，“呱，呱”，几只逸致盎然的青蛙跳入水中，得意地洗起月光浴，激起的涟漪化作银光粼粼，池塘里渐渐铺满散银碎玉，美幻异常。

秋风乍起，在远离故乡的城市里，我常独自倚窗凝望，看繁星簇拥下清雅温婉的月儿，心头浮起点点秋思。又隐隐担心，月圆时，少了那些幻想的眼眸和纯冽童心的陪伴，月宫中寂寞的嫦娥是否会更感寂聊？

作者简介:

黄阔登

湖北省武汉市武昌卓刀泉特一号空军某部队